“别人是一天吃一粒，你是一天十几粒，我看你是在吸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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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心中已有怀疑，但是面对一单数百元的利润，跑腿小哥李峥（化名）还是选择继续干下去。接下来一段时间，他频繁出入上海各大医院和药房，称患有失眠、抑郁等疾病，用自己的身份证开具国家管控的二类精神药品，再转手贩卖给他人。到案发时，他已从中获利上万元。

6月25日，最高人民检察院召开“依法严惩毒品犯罪 强化禁毒综合治理”新闻发布会，第二检察厅厅长元明介绍，“网络+寄递”的形式已成为贩运毒品的重要方式。上海市人民检察院透露，2022年以来，全市检察机关共受理审查起诉涉寄递毒品犯罪案件200余件，在全部毒品犯罪案件中占比超四成，尤其是利用智能快递柜、同城跑腿等新业态寄递毒品的案件占比上升。

如何消除一个个“小包裹”里潜藏着的“大隐患”，考验着相关管理部门。

跑腿小哥代购药品供他人吸毒使用

在上海检察机关办理的涉寄递毒品犯罪案件中，跨境寄递占比约58%，跨省寄递占比约32%，本市寄递占比约10%。“在同城寄递毒品案件中，通过‘闪送’等方式贩运毒品占比约4成，出现了跑腿小哥利用平台接单、代配药物等方式贩卖国家管控的精神药品这一现象。”市检察院第二检察部检察官吴海云说。

近年来，为了获取毒品，不少吸毒者将目光盯向了国家管制的精神药品，希望“药当毒用”。这些药品用于医疗目的可以治病救人，但因其本身含有一些特殊成分，若过量服用，其危害性和成瘾性往往与毒品无异。不过，我国对购买精神药品有严格的限制，为了绕开这些限制，有人想到了找跑腿小哥代买。

2020年7月至2021年11月，长宁区某闪送平台兼职骑手胡某某在明知他人非正常使用药物的情况下为获取非法利益，虚构症状，先后45次从本市三家医院骗配66盒共计933粒国家管制二类精神药品，加价后私下贩卖给非正常使用药物人员。为了获取更多药片，胡某某还通过闪送平台找到其他骑手进行代配。

在闵行，类似的现象更是发展形成了一个利益链条。闵行检察院在提前介入区公安分局一起案件线索时，发现辖区内存在精神药品领取异常，十余位开药人的身份均系注册在区内一家跑腿服务平台的跑腿小哥，遂引导公安机关侦查取证，成功打掉了这个利益链条。经查，共有13名跑腿小哥参与其中，均获法院有罪判决。

“在这个案件中，有些小哥已经不是等人下单再去代买了，而是有意识地提前购买了不少药品，等到有人找过来时，直接加价出售。”闵行检察院第二检察部主任杨文艳说，和传统快递企业相比，主营跑腿业务的c2c寄递企业算是一种新业态，网络平台主要提供交易渠道并收取手续费，对订单的审核能力不强。同时，对从业人员管理松散，个人只需使用手机号码注册即可接单，平台对其缺乏其他监管手段。“一些大的外卖平台上也有跑腿业务，但是它们后台有拦截功能，用户无法搜索和下单代买国家管制的精神类药品。但在新业态寄递企业中，普遍缺乏相关法律意识，给了吸毒者可乘之机。”

新型毒品层出不穷提高监管难度

除了平台监管上本身存在一些漏洞，客观而言，近年来新型毒品种类不断翻新，层出不穷，也给监管带来了不少难题。最高检在分析当前毒品犯罪突出特点时就指出，新型合成毒品名称、种类不断翻新，更具伪装性、隐蔽性和迷惑性。从“聪明药”“小树枝”“邮票”到“咔哇潮饮”“上头电子烟”，单从外观上看，确实很难分辨这些新型毒品。

“对方说这药很安全，我完全没想到里面含有毒品成分。”2020年底，正在为减肥苦恼的女大学生王某，偶然看到张某在朋友圈售卖一款进口减肥药“蓝胖子”。出于对朋友的信任，王某当即买了一盒，不料服用后出现了口渴、亢奋、不想吃饭睡觉等症状。当时，王某只觉得是减肥药的后遗症，不知道其中含有国家一类管制精神药品安非拉酮。

日前，虹口检察院披露了一起贩卖毒品案。2023年3月，“95后”小伙高某收到国外寄来的快递，里面是一些方便面和零食。但高某刚拆过快递，警方立即上门将其抓获，并在方便面包装里找到一包褐色液体，实际上是伪装成调料油的大麻烟油。高某到案后承认了自己从境外购买大麻烟油的事实，交代他经朋友介绍认识了一个同龄朋友刘某，刘某称自己有渠道购买一种“上头电子烟”。出于好奇，高某和刘某商量合买来尝试一下，遂由高某付钱3000余元，刘某联络购买了大麻烟油由境外寄到高某住处。经查，该涉案大麻烟油重5g左右，经鉴定其中含有四氢大麻酚成分。“伪装成调料包是为了掩人耳目，不被发现。”高某到案后供述。

检察官介绍，四氢大麻酚（thc）作为大麻素最重要的成分，是大麻致幻的元凶，是被我国列入管制的第一类精神药品，属于新型毒品，走私、贩卖四氢大麻酚均构成犯罪。目前，高某和刘某均已被提起公诉。

“如今，毒品犯罪逐渐形成流通环节寄递化的特点，犯罪分子也不再囿于传统的吸、贩毒人员，物流从业人员、邮件寄收人员均可能成为犯罪链条的一环。”检察官介绍，在办理的涉毒案件中，一些快递、跑腿小哥是为了经济利益铤而走险，但也有很多人确实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了贩毒者。在办案时，检察官会综合考量是否在主观上知道这是毒品，审慎判断是否构成犯罪。

如何堵上管理漏洞？

因检举揭发有功，胡某某最终被长宁法院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3年。重返工作岗位后，他成了一名义务宣传员。不仅利用每次跑腿机会向客户派发禁毒宣传贴纸，提醒客户按量服用药物，还在站点内担任寄递安全监督员，教育和引导其他骑手举报违规寄递和涉毒线索。“在他的影响下，先后有3名闪送小哥向公安机关和检察机关报告了寄递异常情况，其中一条线索帮助公安机关查获了涉毒犯罪。”长宁检察院第二检察部主任成学松说。

此外，长宁检察院的检察官们先后深入辖区12个闪送站点开展宣传治理，触达小哥500余名。检察官利用配送站点每日晨会的时间，向闪送小哥普及新型毒品常识，在晨会上带领小哥一起朗读《安全寄递倡议书》，引导小哥将寄递规范及工作责任心入脑入心。在线上，自制了禁毒宣传微视频以及微课程向各站点负责人推送。

“对接单的小哥来说，有时就算开包验视也无法发现背后隐藏的贩毒行为。不过，只要严格执行实名收寄、收寄验视等流程，就能对一些不法分子形成震慑，也能为之后公安机关破案提供便利。”检察官说。

防范主要还是得从监管部门和企业端做起。据统计，2022年以来，全市检察机关针对寄递渠道的毒品犯罪问题，依法能动履职，共制发社会治理检察建议20余件。目前，上海检察机关已与邮政管理、公安、禁毒、海关等部门建立健全信息共享、线索移送、协同处置等工作机制，会签本市《关于进一步加强邮件快件寄递安全管理工作的实施意见》，协同监管部门积极推动寄递行业治理，夯实寄递企业安全主体责任，推动“实名收寄、收寄验视、过机安检”三项制度落实落细。

闵行检察院则向平台企业制发《检察建议书》，提出了设置敏感词拦截违禁品下单、加强订单内容实质审核及运用大数据和监控技术手段核实从业人员身份信息等7项措施，并面向快递企业及行业监管部门进行公开宣告。被建议单位书面回复将从完善管理制度、监管流程、合规培训三个方面防止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收到回复后，检察官通过平台下单操作、实地回访及召开座谈听取意见等方式确保检察建议有效落实，目前平台已禁止下单违禁品的跑腿业务。

栏目主编：王海燕

本文作者：王闲乐

题图来源：上观题图

图片编辑：邵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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